第260章 马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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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马市里。

    是一个地名。

    最早是交易牲口的集市。

    不止是马,也包括牛、羊、骡子、驴、猪,等等。

    真正的马市早就搬到闸北了。

    英租界的马市只是一个地名。

    乔公公,就居住于此。

    傍晚,徐思齐驱车独自来到马市里。

    虽然派人去问了卫生署,但是并没有得到乔公公的详细地址。

    乔公公搬了一次家,新住址并没有在卫生署备案。

    所以,无从查找。

    只知道他住在马市一带。

    按说,本来可以等到明天,乔公公每天都会到海棠里倒尿桶。

    徐思齐有一种预感,总觉得这件事宜早不宜晚,即使没有准确地址,还是决定来试试运气。

    在马市附近,估计见过乔公公的也不在少数,只要用心打听一下,应该能够找到他。

    问了几个人,都对乔公公有一些印象,就是没人知道他住在哪。

    马市说大不大,说小也不小。

    没有一个大致范围,要想尽快找到人,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

    徐思齐漫无目的,在街上走走停停。

    在一些主要路口,随机找人询问乔公公的下落。

    半个小时过去了,依然毫无进展。

    街边有一处告示栏,上面张贴着一则醒目的租房广告。

    徐思齐脑中灵光一现,对啊,乔公公经济拮据,肯定不能租太贵的房子。

    又问了几个人,得到了想要的答案。

    北街的房租最便宜。

    北街的房租之所以便宜,是因为那一带都是年代久远的老房子。

    而且地势低洼,大部分房屋地基明显下沉,每年到了雨季,甚至会出现雨水倒灌的情况。

    英租界房租平均下来,每月大概在10块大洋左右。

    最贵的一般也不会超过20块。

    而在同等条件下,马市北街的房租,只需要五块大洋,甚至更低。

    从经济角度考虑,乔公公搬到北街的概率更大。

    问清楚了方向,徐思齐快步朝北街走去。

    马市小街小巷特别多,若是开着轿车反而成了累赘。

    这样一路步行,还能边走边打听。

    果然,越往北越安静。

    估计是年久失修的原因,路面坑坑洼洼,高低不平。

    街边有一个烟摊。

    徐思齐走过去,客气的说道“劳驾,跟你打听一个人,认识乔公公吗?”

    “认识。他总来我这买烟……”烟贩回答道。

    徐思齐心中暗喜,赶忙说道“他住哪里?”

    “就前面那条巷子,从馒头铺左转进去,具体哪一家……我就不晓得了。”

    “谢谢。”

    徐思齐疾步快走。

    身后的街灯投射过来,地上是他长长的影子。

    影子拖的很长,看上去有些夸张。

    徐思齐注意到,本来重叠的一个脑袋影子忽然消失不见。

    两个人之间的距离,至少相隔五米远,否则的话,就不会只看到一个脑袋的影子,而应该是半身或是全身。

    人来人往的街上,若说身后有人跟着,本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。

    左右并没有岔路口,身后的人去哪了?

    此时,一个头戴鸭舌帽的男子,正蹲在路边的阴影里似乎在系鞋带。

    徐思齐看了一会,迈步走了过去,在男子身前停下脚步。

    男子慢慢抬起头。

    “鞋带系好了吗?”徐思齐问道。

    男子三十多岁的年龄,膀大腰圆,一脸的横丝肉,一对耷拉眉三角眼,看面相就不像好人。

    他穿了一双千层底布鞋,根本没鞋带。

    男子站起身,上下打量着徐思齐,说道“你谁呀?”

    徐思齐说道“你跟了我十几分钟,到底想干什么?”

    “马路是你家的啊,你能走,我就不能走?”男子呛声说道。

    “证件看一下!”

    “凭啥……”

    徐思齐亮了一下证件。

    男子不情不愿的掏出证件递过去。

    徐思齐打开证件一看,上面的名字赫然竟是“田宝城”三个字。

    对比证件上的照片也一般无二。

    眼前这个人,就是被水生称为“田秃子”的田宝城!

    徐思齐明白了,这个家伙出现在法华寺那次,就是冲着自己来的。

    没可能这么巧,在不同的地方,遇到一个人两次。

    偌大的上海,这种事情很难发生。

    这是有预谋的监视!

    问题是,他为什么要监视自己?

    徐思齐不动声色,把证件扔了回去,说道“田宝城,家住法华镇吉顺街54号。我记住你了,滚吧!”

    田宝城二话不说,转身就走。

    徐思齐想了想,大步流星继续朝馒头店走去。

    到了馒头店,左手边是一条狭长的小巷。

    巷子里没路灯,漆黑一片。

    巷内传来脚步声,一名老者拎着空油瓶子,拄着一根手杖,慢慢朝街边的油坊走去。

    徐思齐迎上前,说道“老先生,请问,乔公公住哪一家?”

    “第二家。闻着味儿就能找到,还问啥……”

    老者头也不回的说道。

    徐思齐进了巷子,来到第二家门前,果不其然,一股淡淡的尿骚味扑鼻而来。

    院门虚掩着,一辆平板车停在院子里,车上摆放着两排木桶。

    进了院子,绕过挡在身前的平板车,来到了房门前。

    “有人吗?”

    徐思齐敲了敲门。

    屋内亮着灯,却无人应答。

    他试着推了一下门,木板门应声而开。

    一进门算是厨房和杂物间。

    四处堆放着杂物,泔水桶散发着难闻的气味。

    房屋果然又矮又小,徐思齐只是中等身材,进门都要弯腰低头,以免撞到头。

    屋内潮湿阴冷,夹杂着一股刺鼻的酒味。

    听到了门响,里间屋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“谁呀?”

    徐思齐推门而入。

    一张破旧斑驳的餐桌,一碟豆腐干,一碟卤味熟食,一瓶老白干酒。

    一个男子佝偻着身子坐在凳子上,正在那自斟自饮。

    菜基本没动,酒下去了半瓶。

    徐思齐说道“你就是乔公公?”

    “难不成,这世道又变了?见天儿和屎尿打交道的家伙,也有人冒充?”

    乔公公嘿嘿一笑,端起酒盅一饮而尽,摇头晃脑唱起了京戏。

    “舍不得太爷的恩情厚,舍不得衙役们众班头,实难舍,街坊四邻与我的好朋友,舍不得老娘白了头。娘生儿,连心肉,儿行千里母担忧。儿想娘亲难叩首,娘想儿来泪双流……”

    荒腔走板的破锣嗓子,却偏偏触动了徐思齐的心。

    他没有急于打断,站在一旁静静的听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