让皇帝觉着省心的萧青宁和慕沉,并不让人省心,这不,萧青宁刚收到京城传信,便又坐不住了,吩咐碧溪传信,“不管三皇子、七皇子有什么谋算,都给我搅和了,我倒要看看那位戎狄公主想做什么。”

    四月底,大丰、戎狄就割地赔款、岁岁来朝等问题一一达成共识,但戎狄公主和亲谁家,一直未能定下来,戎狄使团也一直逗留上京。

    上京和贺城隔得远,京中发生的事儿,需三四日才能传到贺城。

    萧青宁捏着京城来信,有些遗憾,“等上几日,热闹事儿都凉了。”

    碧云在一旁偷笑,“依我看呀,不是热闹凉了,是主子闲不住了。”

    萧青宁醒来几日了,每日吃吃睡睡的,虽说悠闲,却也无聊了些。这两三个月来,她风里来、雨里去,就没这般悠闲过,一下子闲了下来,难免有些不是滋味。萧青宁往后一仰,躺在藤椅上,望着蓝天白云发呆,不多时,又有了困意,沉沉睡了过去。

    碧云熟练的找来毯子,为她盖好。

    进入五月,天气越来越热,萧青宁躺在树下,也不用担心受冷。

    碧溪传信回来,见着萧青宁又睡着了,皱起了眉头,“主子究竟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我也看不出个名堂来。”碧云无奈摇着头,闷闷道,“这些日子来,主子很是嗜睡,一天里有七八个时辰都是睡着的,也难怪殿下忧心,不许主子做这做那的。”

    现如今,只碧云、碧溪和白兰留在了萧青宁身边,藏剑、凌霄几个,全被派出去寻找与蛊虫有关的线索。

    “那宋明歌,真是叫她死的太容易了。”碧溪磨牙。

    碧云“……”想起宋明歌的死状,原谅她无法认同这说法。

    萧青宁睡着没多时,白兰带着念儿过来,说是念儿给萧青宁问安,其实是想让萧青宁看看他这一日的学习成果。

    碧云“嘘”了一声,要他们小声些,而后指了指在藤椅上睡着的人,说道,“小公子来的不巧了,要是再早上那么半个时辰,主子便还清醒着。”

    念儿手里捏着自己写的大字,耸拉了脑袋,有点小郁闷,他要是再早点写好,就好了。

    碧云看不得他这般模样,轻哄道,“小公子先回天风苑,等主子醒了,奴婢第一时间去天风苑,告诉小公子可好啊!”

    “我不想回去。”念儿站着原地不动,“念儿想等宁姐姐。”

    白兰陪着念儿的时间最多,最是了解念儿的倔强,听他这么说,朝碧云点了点头,让念儿留在青华苑,等萧青宁醒来。

    念儿留在青华苑,也没闲着,他摸出早上袁伯教他识字的书,自个看了起来。

    念儿这个年纪,也到了启蒙的时候,只是合适的教书先生不易寻找,便让袁伯先教着他。只念儿一个孩子,府里能给他启蒙的人不少,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先生,也没太大干系。

    念儿坐在石凳上看书,刻意放轻了动作,不打扰萧青宁安睡。

    其实,就萧青宁这个嗜睡的症状,寻常声音,还真打扰不到她。萧青宁这一觉睡了一个多时辰,醒来时太阳已然偏向,再有一个时辰,便该日落了。

    萧青宁一坐起来,便见念儿从石凳上下来,手里抓着东西,哒哒哒往她这边儿来。

    “宁姐姐。”念儿软软叫了一声,将手里写了字儿的宣纸递给萧青宁看,“这是念儿写的,袁伯伯夸念儿写的好呢。”

    念儿小脸上满是期待。

    萧青宁打开一看,只见上面写满了“宁姐姐”,笔迹从生涩变的熟练,也越来越有模有样。

    “念儿写的真好。”萧青宁夸赞道。

    念儿满足的笑了,同时说道,“都是袁伯伯教的好,袁伯伯说了,只要我每天都练习,以后会写得更好呢!”

    “是是是,咱们小念儿最棒了,以后会写得更好的。”萧青宁附和道。

    小念儿被夸的小脸发红,不自然的偏过了头。

    萧青宁想起自己刚醒来时见念儿手里拿着书,遂拉着他走到石桌旁,看他在学什么。

    “祸因恶积,福缘善庆……”萧青宁看见上面内容,心下了然,“原来是千字文,都学到哪里了?”

    念儿伸出小手,往后再翻了两页,“袁伯伯教到这里,要念儿记熟了,再往下学。”

    萧青宁问,“那前面的,你都记住了吗?”

    念儿摇摇头,“念儿愚笨,有几处记不大清了。”

    “咱们小念儿聪明着呢,我和你一起读。”萧青宁拉着念儿坐下,将书页翻到最前面,从“天地玄黄、宇宙洪荒”开始,陪着小念儿一起读。

    “天地玄黄,宇宙洪荒。日月盈昃,辰宿列张……”小念儿这些日子被养的活泼了些,一本正经念起书来,小脑袋一晃一晃的,很是可爱。

    萧青宁瞧着,有些手痒,到底还是克制着了些,没再直接上手揉小念儿的脑袋。当初慕淩借住南阳郡主府,萧青宁看宁阳郡主揉自家弟弟,便有些手痒,只是慕淩年长了些,她手痒也不能太放肆,但对着小念儿,便没那么多顾忌了,总喜欢揉揉他脑袋。

    有萧青宁指点着,念儿不多时便将不熟的字记熟了,又重头念了一遍,一字不错后,仰着小脸求夸奖。

    “念儿真聪明。”萧青宁一边夸人,一边将手落在他脑袋上,揉了又揉。

    念儿很无奈,他就想不通了,为毛宁姐姐这么喜欢揉他脑袋,好些时候都把他头发弄乱了。

    “宁姐姐,我头发都被你弄乱了。”念儿觉着,需要为自己的头发努力一下。

    萧青宁顿了一下,很自然的替念儿理了理头发,一本正经说胡话,“不乱,就是乱了,小念儿也是最可爱的。”

    念儿“……”总感觉宁姐姐将他的脑袋当“玩具”了。

    念儿现在还不知这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,等后来他见着了宁阳郡主和慕淩相处的场景,瞬间明了是怎么一回事。

    他的感觉没有错。

    可是,又有什么关系呢。在念儿心里,这是萧青宁愿意同他亲近的表现,将他当做了家人,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。

    此为后话。

    慕沉从外面回来,远远就听见萧青宁和念儿的声音,来到院子口时,没急着进去,而是倚在那里,瞧一大一小读书。慕沉对着念儿,没什么特殊感情,但因着萧青宁喜欢念儿,对他也多了几分喜欢。如今看来,府里多养个孩子,也还是不错的。

    慕沉将萧青宁和念儿的互动看在眼里,有些吃味,但还是没上前打扰,直到萧青宁抬头看见他,才悠悠走了过去。

    萧青宁看着他走过来,问道,“什么时候回来的,怎站那里了?”

    “看你在教他学字,不想打扰你们,便在旁边看了会。”慕沉说道。

    看见慕沉,小念儿从石凳上下来,给他问好,“慕哥哥。”

    慕沉看着只到他腰间的人,也学着萧青宁将手落在他脑袋上,揉了揉,他倒要看看有什么好的,能叫萧青宁一直记着。

    又被揉脑袋的念儿,他的头发,约莫是不保了。

    好在慕沉只是想试试,揉了两下就放开了他,然后将萧青宁手里的书拿过来,塞到他怀里,提醒他,“光会读还不够,回去写一遍,五日时间,全学会了,我会抽问。”

    “念儿知道了。”念儿抱着书,跟着白兰回了天风苑。

    念儿离开后,萧青宁数落慕沉,“你也太严厉了,五日光景,为难小念儿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小子聪明着呢,五日时间足够了,你不也默认了?”慕沉挑眉。

    萧青宁瞬间焉了,“我看念儿聪慧,只是前两年,到底耽搁了些。”

    “之前耽搁了,现在就要补回来,念儿知道的,你也不用太操心。”慕沉挨着萧青宁坐下,“看你这样喜欢念儿,不如我们也弄个孩子出来玩玩。”

    弄个孩子出来……玩玩!

    萧青宁表情僵硬在脸上。

    碧云、碧溪捂嘴笑着走了,走之前意味深长的看了萧青宁……的肚子。

    萧青宁瞬间烧了起来,耳朵尖红红的,甩开慕沉的手,不理人起身就往屋里去。

    慕沉赶紧追上去,“阿宁,我说的也是实话。”

    “闭嘴吧你。”萧青宁不回头。

    “阿宁太害羞了。”

    萧青宁黑了脸“……”明明是某人不要脸。

    逗人一时爽,哄人火葬场。

    直到晚膳时,萧青宁都没给慕沉个好脸色。

    “阿宁,我错了。”慕沉见萧青宁站在窗口处,走过去从后面拥住她,在她耳边低语。

    萧青宁望着窗外天际,没有挣扎,就这般乖乖任他抱着。

    慕沉继续说着话儿,“阿宁……别气坏了自己。”

    “慕沉,我没生气。”萧青宁放松身子,让自己靠着慕沉,缓缓说道,“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,我这样的身体,怎敢……”去求一个孩子。若那蛊虫一直在她体内,不知道有什么害处,她该怎么办,慕沉该怎么办。

    听到这话,慕沉眼底具是沉痛,恨自己无意间戳痛了萧青宁。

    “阿宁,会有办法的。”慕沉用力搂着萧青宁。

    萧青宁眼底亦是痛苦之色,“如果……”

    “没有如果,你说过的,要一直一直陪着我的,你不能食言,就是没有孩子又如何。”慕沉霸道地打断萧青宁的话,不让她说那些不好的如果。

    他不要如果,只要萧青宁。

    若是孩子会成为他和萧青宁之间的阻碍,他也可以不要。

    萧青宁很敏锐的捕捉到慕沉情绪变化,不再说那些丧气话刺激他,只在心里暗暗期待藏剑他们能带回来好消息。

    两人静静依偎在一起,若往常一般,但碧云和碧溪,都敏感的察觉到一点不一样的味道,似乎在她们没看见的地方,两位主子间,发生了不能说的事情。

    月初时候,月亮细细一弯,月色若有似无。

    萧青宁收回视线,和慕沉说,“我还不想睡,来一局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慕沉应下,让碧云将棋盘找出来,拉着她到榻上坐下。

    萧青宁原只是想寻个事儿打发时间,但一捏到棋子,看着棋盘交错,便控制不住自己。她和慕沉,都是擅布局之人,一开始不见什么,越到后面,战况越激烈,让人不知不觉便沉浸其中,不知时间流逝。

    哒哒——

    棋子落下的声音,很是清脆,在这夜里,似谱了一曲小调。

    碧云剪了一回烛芯,见夜已深,但两人都没睡意,也没去打扰。

    最后,还是萧青宁输了一筹,直接将手中玉棋子扔入棋盒中,有点小委屈,“不继续了,你都不让着点我。”

    “让着你,你又要不高兴了。”慕沉无奈,也放下手中玉棋子,“再者,阿宁棋艺不比琴艺差,多来一局,说不定就是我输一筹了。”

    萧青宁被堵的说不出话,她是不喜欢被慕沉让着,以她的棋艺,和慕沉对局,十局中也能赢上那么三四次,委实用不着让,会说出那样的话,也是小性子上来了。

    萧青宁扶额,“真是越活越回去了。”

    “阿宁这般很好,阿宁不是一个人了,任性些也无妨。”慕沉说。

    萧青宁鼻头一酸,她又多少年没听到这样的话了。

    没了舅舅、表哥、母亲,没了宠着她的人,也就没了她任性的资本。

    慕沉起身,站到萧青宁跟前,抬手为她抹去眼角泪水,“我说那话,不是想招你落泪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。”萧青宁忽然露出笑容,觉着先前的担忧都是多余的。

    以后的事情,谁说的准呢,活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。

    萧青宁仰头望着慕沉眼睛,任性道,“明儿我想出去走走。”

    “好,我陪你一起。”慕沉一口答应下来。

    “我想吃桃花糕了。”萧青宁嘴馋了。

    “我让人去寻。”

    萧青宁一连说了好几个事儿,慕沉都满口应了下来。

    萧青宁“药膳太难吃了,我不想吃了。”

    “这个不能答应你。”对萧青宁有求必应的慕沉,听到这话,满口拒绝。

    萧青宁瞪大眼睛,“你不该顺口就应下了吗?”

    慕沉“……”这个真不能顺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