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报——”

    前方探子回来,向五王子回禀最新情况,“报,大丰军队离此还有五里地,后队转前军,慌乱后撤,往朔城去。”

    五王子听着探子回报,双眉蹙了起来,隐隐觉着哪里奇怪,依着阎三传来的消息,这队人马就是出来送死的,怎么会突然后撤,莫不是情况有变?

    “五王子,中原人喜欢故弄玄机,他们慌乱撤退,咱们趁势追击,定能将他们打个落花流水,一举拿下朔城。”有人激动道,只觉朔城就是他们囊中之物。

    五王子“继续前进,再探再报。”

    一刻钟后,再有探子来报,大丰军队已后撤两里,沿途落下武器、军旗,留下的脚印也凌乱无比。只怕对方已探得他们消息,得知不得,才慌乱后撤,回朔城。

    “追。”五王子下令,夹紧马腹飞快向前。

    戎狄大军行进速度加快,两刻钟后,前锋后队,全部过了谷底。罗安东探得消息,将自己的人安排在他们后面,隐匿起来,只等戎狄发现不对劲,慌乱后撤时,截住他们去路。如此一来,形成合围之势。

    陈庆大军后退三四里后,做足底气不足、慌乱后撤的戏码,然后迅速整军,等着戎狄追上来。

    五王子率大军追来,迎接他的,便是一阵阵箭雨。

    “盾兵列阵,迎战。”朔城有多少人马,不是什么秘密,之五王子手里的兵马,差不多就是他们的两倍,就是阎三传来消息有误,此番列阵,他也有绝对优势。

    战事一触即发,夜色中,火把照亮一方天地,兵器碰撞声、嘶吼声、马鸣声……全都交杂在一起。

    “上当了。”五王子从双方交战状态,立马能判断出对方情况。慌乱败退之军,不会有现在的气势,只怕阎三所谓的内应,早就暴露了,被陈庆反将了他一军。

    然而,这还不是最糟糕的,陈庆大军侧方,有援军来袭,声势浩大。

    “报——”探子喘着粗气,前来回禀远处消息,“大丰有援军,好多人,约莫十万之数。”

    “十万。”五王子竖起瞳孔,“大丰援军不是还在路上,哪来如此数量之援军?”

    戎狄这大丰境内有探子,从京城开拔的大军,这个时候,绝对到不了西北。

    五王子身侧,一将领说道,“西北原本就有三十万军队驻守,除去宋全义和陈庆手里的,其他地方,还有近二十万之众,若是他们团结起来驰援朔城,也不是没可能。大丰援军从哪里来,咱们事后再计较,现在的当务之急,还是先撤为妙。”

    大丰援军到来,而他们和宋全义兵分两路,对上这十多万大军,先前有的人数优势,现在被压制,形势于他们很是不利。

    五王子“刘德丰那边,是什么情况?死了吗?”

    “那边没有消息,探子一直未回。”探子回答。

    五王子一鞭子甩了出去,他身旁有人感慨,“大丰人果然奸诈,信不得。”

    这种时候,就算跟着宋全义反了的大丰人帮着他们,他们也不敢信了。

    战场局势,瞬息万变,只是片刻功夫,因着侧面声势浩大的驰援,戎狄人还未与之对上,先在气势上落了一截。与之相反,陈庆手底下的兵将,则士气大振。

    此消彼长之下,陈庆这方人数少,也占了上风。

    陈庆“援军来了,杀了这群戎狄蛮子,为西北被欺辱兄弟姐妹报仇。”

    “杀,杀……”

    一时间,杀声震天,盖过其他声音。

    其声之势,更叫戎狄气弱,从士气上,再败一步。

    五王子因着宋全义引路,一路顺利深入凉州,没遇上硬仗,跟着他的将士,生了骄躁之心,如今忽遇大丰气势汹汹反击战,军心渐渐散了。

    “撤——”五王子见形势不利,终于下定决心撤守。

    大丰的后撤,是有预谋的后撤,只给探子留下慌乱的印象,实则军心很稳,随时能反击。但戎狄的后撤,就是真真实实的慌乱之中,只顾后撤,有些人,没死在敌人手里,而是死在自己人的脚下或马蹄下。

    敌进我退,陈庆和慕沉汇合,同时追上去。

    这时,就是戎狄发现慕沉那边没有十万之众,也因后撤失了再战的机会。

    五王子差点咬碎后槽牙,将这个仇记下了。

    戎狄后撤,后队变前军,最先进入谷地,然后在快要出谷地时,被罗安东大军阻断去路。

    戎狄顿时陷入前有伏兵、后有追击的境地。

    后撤之时,行军消息传递需时间,因着这个时间差,等最后面的队伍得到前方有阻击的消息时,只有少数人马没有进入谷地。

    退无可退,五王子带着人全力反击,慕沉走上山头,将低下的情况看个大概。

    东方既白,战事终歇,戎狄损失惨重,三万人马被俘,五王子也在其中。

    五王子被绑到陈庆面前,沦为阶下囚,依旧保持着自己应有的高傲,“成王败寇,本王子认栽,就是不知陈将军可否为本王子解惑,本王子败在了谁手里?”

    死也要做个明白鬼。

    慕沉为收服宋全义反军,露了身份,露了将令,他手持将令到了西北的消息,很快便会传开,也不用再隐瞒什么。

    慕沉亲自来见五王子,说出自己名字,“慕沉。”

    “你是皇室中人?”慕为大丰皇姓,这种时候,五王子下意识认为慕沉是皇室中人,只是,戎狄既有心南下,便会打听大丰情况,在大丰中,似乎如此模样出色的皇族之人。

    慕沉没打算和他闲聊,让人将五王子带回朔城,严加看守。

    五王子被绑着,行动不便,慕沉吩咐后,被人提溜到马背上。

    “我叫呼延赫,我记住你了。”呼延赫大喊。

    慕沉是知道呼延赫的,也知道他在戎狄王心里的地位,留着呼延赫,远比杀了他更有价值。

    天亮之后,这方谷地尸横遍野,血腥味随风飘得好远好远,这边是战争的惨烈,活着的人,都是从尸山血海走出来的。

    慕沉随成国公在军营历练几年,经历的战事,多为小打小闹,这是他进入军营后,见到的死人最多的一次战役。

    慕沉站在高处,遥望着远方,不知想些什么。

    陈庆和罗安东碰了面,两个老友相见,有数不清的话想说,只不过他们都知道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,碰了碰拳头后,一起去见慕沉。

    “六殿下。”陈庆、罗安东一起向慕沉行礼,看向他的眼神,很是复杂。

    欣赏有之、欣慰有之、似乎还夹杂着效忠、敬畏……

    慕沉“两位将军请起,凉州之事,还要两位多多出力。”

    几人也不挑地方,直接说起接下来该怎么做。

    慕沉捡来树枝,在地上勾画,“呼延赫被伏,宋全义已死,戎狄从凉州南下之路断绝。并州还在坚持,呼延烈短时间内无法叩开边关大门。我若是他,这个时候,定然放弃并州,集结戎狄所有力量,进守凉州西云关和贺城,待积蓄力量后,再思南下之事。”

    罗安东和陈庆连连点头,若是他们,也会这般做。

    西云关本是大丰抵御戎狄的第一道险关,而贺城,易守难攻,能源源不断为西云关补充粮草兵源。这两个地方,落到了戎狄手里,他们要夺回来,很难很难,但若不能夺回来,相当于戎狄掌握了南下的一个咽喉,不说南下封州、豫州,有这一关一城在手,凉州就在他们的掌控之下,想什么时候骚扰就能什么时候骚扰。

    凉州,并不是所有地方都有天然雄关、军事重城。

    “整军,行至贺城五十里外安营扎寨,等征西大军到来。”慕沉下令。

    “末将得令。”

    两人离开后,慕沉叹气。

    一座西云关、一座贺城,守西北安定,如今被戎狄人占领,成了威胁大丰的利剑。

    宋全义带着五万人反了,远不及他将戎狄人引进西云关、贺城给大丰带来的损失大。

    若戎狄有十万人守贺城,大丰拥三十万大军,与之对上,不能夺回贺城。

    攻城战中,攻城一方,损失必然惨重,夺回贺城、西云关,势必不能正面对上,只能智取。

    朔城外与戎狄一战的胜利,很快传遍西北各处,一时军心大振,民心高涨。

    西北捷报传回京城,定安侯在半途中,先一步得知,对慕沉,更是多了几分赞叹。

    “六殿下啊,果然……”后面的话,定安侯没说,但齐裕了解自家父亲,知道这是他对六皇子的欣赏,只是他身处的身份,叫他不能太流露罢了。

    定安侯确实欣赏慕沉,那夜的谈话,他认可了慕沉,但西北的捷报,才叫他真真实实服了慕沉。

    定安侯是战场上挣得的荣耀,因伤离开战场,如今能重回战场,却是要他为小辈压阵,定安侯不说不服皇帝命令,心里还是有些不甘的。如今,这份不甘,也该随风散了。

    定安侯拍拍儿子肩膀,“你比六殿下还年长了,到了西北,给我好好打,不要丢了定安侯府的威严。”

    “父亲放心,儿子明白,不会叫父亲失望的。”于齐裕而言,西北一直是他向往的地方,他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。比起帝都禁军统领的光鲜,他更向往西北广阔天空。

    朔城外的动静,忙不住戎狄。

    并州城关外,呼延烈得了探子消息,将呼延赫骂了无数遍。

    “那个蠢货,拿了最好的牌,却打得稀巴烂,若是叫我得了凉州一关一城,绝不会被人生擒。”呼延烈只要想着自己在并州外寸步难行,再想想呼延赫借着宋全义一路畅通,就恨得牙痒痒。如今呼延赫被擒,他更是呕个半死。

    呼延烈气急,他的心腹却是笑了,“五王子太蠢,王子才有表现的时候,如今凉州失了宋全义、五王子,就该咱们行动了,放弃并州,直入凉州,守住西云关和贺城。这两个地方,是大丰西北安定的关键,咱们守住了它,也就扼住了大丰的咽喉。”

    “哈哈,本王子也是那么想的。五弟守不住的东西,就别怪我不尊王上号令,放弃并州,取守凉州。整军,往凉州去。”

    三王子呼延烈不浪费时间,当下让试着攻打并州的人撤回,往凉州去。

    西云关、贺城还有戎狄五万人马,守住两三天不成问题,而呼延烈过去,只需一日多功夫。他甚至还能比慕沉那边,更早一点到贺城。

    呼延烈到贺城半日后,陈庆、罗安才带着人到贺城三十里外安营扎寨,两方人马僵持了下来。

    此时,定安侯带着的征西大军,还有三日能到贺城外。

    呼延烈从并州撤走,并州守将总算能松一口气。

    可有说,戎狄与大丰再战,战场只会在贺城外、西云关前了。

    西北捷报三日后传入京城,在早朝时递到皇帝龙案上,皇帝看完,龙颜大悦。

    “好、好——”皇帝连说两个好字,也不知是为西北捷报高兴,还是在为慕沉没辜负他期望高兴。

    皇帝看罢,将捷报递给魏安,让他念给忠臣听。

    一众大臣听完,山呼万岁。

    至于六皇子为何执将令先到西北,众臣心有疑惑,但都默契的没有说及。

    将令只能是皇帝授予,只怕在他们不清楚的地方,六殿下有了不起之处,得了皇帝看重。

    六皇子崛起,于朝堂,又是一番风波。

    三皇子、七皇子在户部忙着,没上朝去,等他们得到消息时,早朝已然散了。

    七皇子听到消息,在三皇子面前,不掩对慕沉的敌意,“三哥,咱们这是又被六哥耍了一遭啊,父皇不让咱们去西北,却将将令给了他。将令啊,这可是咱们先前争抢时,都不敢想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不管是七皇子还是三皇子,两人争取去西北,只是想谋夺西北势力,可真没肖想过将令。

    三皇子“六弟有本事,也是他能耐,七弟与其在这里和三哥说他如何如何,不如去其他地方想想办法。”

    三皇子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,知道自己能做什么。

    七皇子冷笑一声,“他有本事去西北,也要有本事回来才行。”

    “七弟说话,还是注意着些。”三皇子说。

    七皇子不以为意,却是不再多言。

    两个人忙着事情,各有各的心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