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昌城。</p>
前线的变故很快就传到了高方的耳中。</p>
高方不可思议地看着手上的消息，喉间上下蠕动，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。</p>
谋士董昀也有些失神。</p>
好半晌，高方满心不甘，切齿道：“我三人精心布置，便这般为贼人破了？”</p>
他口中的三人指的是他与段思平，还有董昀的父亲董迦罗。</p>
大理国的创立，功劳最大的三人便是皇帝段思平，统帅高方以及军师董迦罗。</p>
三人自举义旗反杨干贞开始，就没有将大理附近的乱兵叛贼放在眼里。</p>
他们警惕提防的是中原，是蜀地。</p>
故而在创立大理国之后，他们千方百计地在建昌府进行改制。</p>
又是迁徙百姓，又是安排山民进山驻守，由大理朝廷支援物资。</p>
精心布置的防线，居然没有撑过月余时间，好似摧枯拉朽一般，为对方步步推进，几无效果。</p>
“差距真的如此之大？”</p>
连连失利，高方心态有些失衡，语气中透着小小的沮丧。</p>
他有些怕了。</p>
现在的高家在大理确实是一家独大，但并没有到日后唯我独尊的地步。</p>
历史上的高家，经过几代发展。</p>
在大理就是无冕之王，废立段家皇帝就跟游戏一样。</p>
心情好就废了，自己当皇帝爽一爽。</p>
觉得没意思，就将皇帝让给段家，反正就是玩。</p>
段家一点脾气也没有。</p>
但现在大理国成立不过二十年，距开国皇帝段思平死后不过十数年。</p>
段家一开始有意以掌控相权的董家制衡军权的高家。</p>
直到八年前段思聪即位，高家才取代了董家，成为大理国唯一的权臣。</p>
现在的高家真正掌控大理也不过八九年而已。</p>
大理段氏还没有彻底躺平，国内黑爨三十七蛮部之中实力最强的杨氏在鄯阐府也有不小的势力。</p>
高方自信能够压过他们，可真要在建昌府折戟沉沙，实力大损，情况就未可知了。</p>
他已经意识到中原的入侵，高家已经陷入生死存亡的境地了。</p>
“你先出去！”</p>
涉及整个高家，高方也有些心乱如麻，让董昀下去，自己独自静一静，想一想。</p>
董昀作揖后离去。</p>
这中原太强，强大的看不到一点胜算。</p>
董昀满心焦虑，直到见到了一人南汉陈延寿。</p>
陈延寿风尘仆仆地来到了西昌求见高方。</p>
高方在思考高家未来，董昀代为接待。</p>
陈延寿的声音极为刺耳：“董先生，中原伪帝贪得无厌，觊觎江南，荆南，乃至我岭南、巴蜀，还有贵国大理，但真视我等如无物。他如此贪婪，必遭祸患。”</p>
董昀听着陈延寿信誓旦旦的话语，虽不愿长他人志气，灭自己威风，还是忍不住道：“话是如此说来，可中原之强，远超我等想象。不怕贵使笑话，我军与之交战几场，皆以失利收场。据在下所知，贵国也是如此吧。”</p>
他的话已经说得很婉转了。</p>
大理没有讨得好处，岭南同样如此。</p>
罗幼度从国力考量，并未三线出兵。</p>
只是让曹彬进攻南唐，自己这一路攻打巴蜀，顺便教训一下大理，重新规划两国疆界。</p>
至于南汉，罗幼度派了潘美驻扎衡阳，防备南汉北上。</p>
刘鋹对于与南唐结盟很是重视，多次派兵北上。</p>
但是潘美稳居衡阳，利用湖广复杂的地形，凭借手中不多的兵卒，将南汉的兵马杀得抱头鼠窜。</p>
潘美不屑据城而守，弱势兵力于他手中打得极为奔放。</p>
处于守势的潘美，让进攻的南汉连衡阳城墙砖石是什么颜色的都不清楚。</p>
大理国离江南甚远，对于江南的战局战况并不了解。</p>
但是他们东南的最宁府便挨着交趾与岭南。</p>
对于岭南汉国与中原在荆南的战事，还是有过了解的。</p>
陈延寿脸色微红，无可否认，他们在与潘美的交战中，便如经验包一样，喂得潘美等级经验，蹭蹭上涨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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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一阵干笑，陈延寿掩饰尴尬，说道：“潘美此人，一代名将，确实不好对付。我军主要目的也不是杀入荆湖，是为了给江南牵制力量。莫看我军于衡阳失利，江南却是连战连捷，打得中原水军不敢冒头。”</p>
董昀眼中透着大喜，急切道：“果真如此？”</p>
中原势大，已成众矢之的。</p>
任何一路失利崩坏，就会形成连锁反应。</p>
全盘皆输。</p>
如果江南真的取得了优势，那么他们就能反攻淮南地区，从而直指汴京。</p>
到时候他们大理兴许能分一杯羹，将巴蜀一并拿下呢。</p>
陈延寿笑道：“当然如此，现今之局，唯有你我同舟共济，方能击破伪帝野心，在下断然不敢谎报军情。曹彬此人颇有名气，他率领大军南下，看起来声势浩大，可实际上不过绣花枕头。抵达长江之后，便以水土不服为由，在江岸驻扎。这一休整，就是两个月。”</p>
“江南太子看出了曹彬胆怯，派遣江南水军北上挑衅。”</p>
“中原水军与之交战十数次，败多胜少。这比水军，终究是江南称雄。”</p>
“这中原水军，连番受挫，以令曹彬所部，士气大跌。军中将官甚至笑话曹彬畏江南如虎，不敢南渡。”</p>
董昀高声道：“真是如此，中原危矣。”</p>
董昀无法判断是真是假，心中却已明白，这是唯一能重创中原的方法了。</p>
事实证明，仅凭大理之力，即便全力防守，也不过是一步步为对方蚕食。</p>
唯有中原生变，才能迫使他们撤军。</p>
董昀让陈延寿等候自己片刻，亲自求见高方。</p>
高方神态疲累，显然为当前局势操碎了心。</p>
董昀将陈延寿带来的消息细说。</p>
高方眼眸里闪过一丝希望，迫不及待地道：“先生以为，此事是真是假？”</p>
董昀道：“应该属实，不是空穴来风。不过是真是假，无关紧要。我们可以往成都散布江南军情，能够迫使罗幼度退兵最好。就算不能，也能拖延时间，增加他们后勤压力。即便消息有假，对于我们亦无影响。”</p>
“假若中原江淮战局真的出现问题，我军还能再现早年南诏入蜀之威。”</p>
高方心中烦闷消散不少，下令道：“依先生计而行，派人去蜀中散布江淮消息。另外想方设法打探江淮详情……”</p>
“去将陈先生请来，本侯亲自接见。”</p>
－－－－－－题外话－－－－－－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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