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:被逼出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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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陆姑娘,是你呀!”

    陆青言转身看去,面前站着一位少女,小小的脸、尖下巴、眼睛又圆又亮,十分的可爱。她穿了一身粉色的衣裙,更显天真活泼。

    不过这人她不认识,甚至以前也没见过啊。

    “你是?”

    “陆姑娘不认得我,我可认得姑娘呢。”小女孩捂着嘴笑了笑,似乎有些不好意思。

    “我叫郑锦兰,前两天我在花月圆买东西,曾见过你,你可能没有注意到我。”怕她不明白,郑锦兰又眨眨眼笑,“二百五十两银子。”

    “噗!”陆青言也没忍住笑出了声,原来是那天啊。

    “我很喜欢你做的糕点呢,比我娘做的还好吃!”小姑娘靠过来,笑嘻嘻的,似乎很想亲近她,又不太敢。

    活泼可爱的小姑娘,陆青言也很喜欢,便亲切地挽了她的手“我叫陆青言,你要是喜欢花月圆的糕点,可以常去啊。看在你那么可爱的份上,给你打八折。”

    “陆姐姐,什么是打八折啊?”郑锦兰不太明白。

    陆青言哈哈一笑,忘了这话是从凌沉封嘴里听来的了,那家伙总是有些让人奇奇怪怪的话。她慢慢地解释,郑锦兰便听懂了。

    “那就多谢姐姐了,这样我也算是花月圆的贵客了吧,哈哈!”小姑娘笑得别提多开心。

    陆青言侧头瞧着她,天真浪漫,无忧无虑,真是羡慕啊。

    二人挽着手入席。

    郑锦兰有自己认识的一群小姐妹,便将陆青言带了过去。姑娘们一听说她是花月圆做糕点的师傅都高兴地围着她转“天哪,居然是这么年轻的姑娘,你好厉害啊!”

    “你怎么会做那么多东西?你好聪明!”

    “陆姑娘,听说花月圆要推出新的糕点了,是不是真的?”

    “是啊是啊。”郑锦兰非常兴奋地接话,“我跟你讲,可好吃了,有一位公子花了五百两银子买了一盘呢!”

    “天哪,五百两!”

    姑娘们尽皆震惊,那该是什么样的糕点啊!

    “各位小姐放心,在花月圆自然不会卖那么贵的。”陆青言柔声道。

    “什么事时候出来,一定得告诉我,我要第一个买!”一位小姐高声道。

    其他人也跟着说要。

    郑锦兰忽然道“哎呀,别吵了,开席了。”

    众人这才安静,抬眼看向首位,孟凉兮搭着青霜的手慢慢走过来就座。

    “这就是世子夫人啊,我还是头一次见。”郑锦兰小声嘀咕,“看起来气色不太好的样子。”

    旁边一人凑过去道“你不知道,世子夫人小产了,还在休养呢。”

    “是吗,那真是很可怜。”郑锦兰年纪还小,但想着失去了孩子应该是件特别悲惨的事,对孟凉兮充满了同情。

    “可怜吗?”陆青言目光不错地盯着上首那人,眼底一片冰凉,“这世上可怜的人和事多了去了,还有比她更可怜的呢。”

    她刚出世的孩子还未来得及看这个世界一眼就被乱刀砍死,难道不可怜吗?

    年迈体弱的母亲,被砍断手脚、挖眼去耳,难道不可怜吗?

    这些都是孟凉兮一手造成的,她有什么资格说可怜?

    多行不义必必自毙!

    她在盯着孟凉兮的时候,孟凉兮的目光也进京凝着她。

    人声嘈杂之中,两个人都与身边的一切十分和谐,却又看不到其他,眼中只盯着彼此,都是透骨的恨。

    孟凉兮八面玲珑地与周围的千金小姐们交谈,底下的手却攥紧了拳头,几乎要把骨头捏碎。

    她居然就站在那里,活生生的,没有伤没有痛,逍遥安乐。她凭什么,她杀了她的孩子,她是个杀人凶手,她凭什么还好好地活着?

    养伤的这段时间,孟凉兮无时无刻不在恨,无时无刻不想要陆青言死。只有陆青言死了,她才能真正地养好身体,否则吃再多的药都没用。

    所以她控制不住,她不顾所有人反对,举办了这个诗会。

    她的目的,就是让陆青言死!

    陆青言嘴角向上翘起,一声冷笑,带着嘲讽。

    孟凉兮这副脸色苍白、病弱无用、恨不得她死又无可奈何的模样,她非常喜欢。

    她要活得更精彩些,笑得更大声些,最好能气死孟凉兮!

    想到此她不禁笑出声来。

    “陆姐姐,你笑什么?”郑锦兰不解。

    “看到了一只猫,因为吃不到鱼而自己咬自己。”陆青言对她眨了眨眼。

    “真的吗,在哪儿呢?有这么蠢的猫。”郑锦兰四处去看,也没看到哪儿有猫的影子啊。

    正找着,孟凉兮端起酒杯“诸位夫人小姐们,凉兮感谢大家赏脸。在此先敬大家一杯。”

    众人举杯共饮。

    孟凉兮接道“既然是桃花诗会,要赏花,也要作诗,不如我们每人作诗一首,可好?”

    时人爱附庸风雅,吟诗作对乃是雅事,自然都乐意。

    侍女给每个人发了纸笔,发到陆青言这儿的时候,陆青言摆手“不必给我,我不作诗。”

    “为何?”侍女奇怪。

    “我不会。”陆青言笑。

    她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,旁边听见的夫人忍不住笑“在座的还有说自己不会作诗的,姑娘这是何意?”

    “并非虚言,我就是不会。”陆青言回得十分平淡。

    这里出了状况,自然大伙儿都看了过来,全场安静之中自然听到了她们的对话。

    有人不禁怪道“姑娘是哪位大人府上,莫非不曾识文断字?”

    众小姐们窃窃私语,都看稀罕物一般看着陆青言。就连她们身边的丫头都能吟诗作对,这京中竟然还有不会作诗的?

    孟凉兮端着酒杯,轻蔑地看着陆青言,乡野之人就是上不得台面!

    陆青言对那位小姐施礼,很认真地回答“我并不是哪位大人府上的,前不久才从外地过来,我叫陆青言!”

    “夫人,您没事吧?”青霜一声惊叫。

    孟凉兮摔了杯子,酒水溅湿了衣领,小几上杯盘狼藉。她手止不住颤抖,面色更惨白了几分,目光里透着恐惧“你,你说,你叫什么?”

    “我叫,陆青言!”最后三个字,陆青言特意对上她双眼,高声地一字一字地说出来。

    她几乎可以看到,孟凉兮瞳孔一瞬间的紧缩,身子颤了一下,几乎摔倒在小几上,幸好青霜扶了一把。

    这可真是,很精彩呢。她心里哈哈大笑。

    “世子夫人,你没事吧?”周围的夫人小姐们都上前关怀。

    “没事。”孟凉兮撑着青霜的手坐直身子,强力让自己镇定,没有关系,只是同名而已,她跟那个人没有丝毫关系!对,没事的。

    就算名字相同又怎样?她当初能弄死孟青言,今天同样能弄死陆青言!

    孟凉兮挤出笑容,打起精神“诸位请继续,那位姑娘就算了吧。”

    这一页便算翻过去了,大家开始作诗评诗,连郑锦兰都兴致勃勃很是激动。

    陆青言觉得无聊,便走了出去。

    孟凉兮一直注意着她,看到她出去,向旁边的青霜使了个眼色。

    青霜悄悄退了出去。

    陆青言在小路上转悠,这侯府她太熟悉,几乎不用看就知道哪儿是哪儿。

    月洞门后头,青霜指着她对生身后人低声道“高公子,可要看清楚了。能不能把人弄到手,就看你的了。”

    被称作高公子的男人长了一张比女人还白的脸,头上簪着一朵红花,笑容让人极度不适“你放心,没有人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!”

    一直到宴席散了也没发生任何事,孟凉兮更不曾为难半分。

    陆青言还觉奇怪,却不知她离开时,有人悄悄跟在了后头。

    从侯府回来已经三天了,陆青言每次出门总觉得怪怪的,好像有人跟在后面,可回头一看又什么都没有。

    她都怀疑自己精神出问题了。

    槐花饼已经开始在花月圆卖,反响很好,每天都被抢购一空。

    她走进店里,便有许多人同她打招呼“陆姑娘来了!”

    “陆姑娘手艺可真好啊!”

    “陆姑娘,这槐花饼能不能多做点啊?今天的又卖完了,我都没买到呢。”有人抱怨。

    “每天只能做这么多呀。”陆青言摊手,“你要是想吃,明儿让家丁早点来。”

    那人一拍大腿“好,我就不信我抢不到!”

    陆青言对他一笑,转身上了楼。

    “你跟他们聊得挺开心啊。”许恒之趴在窗口看了她好久。

    “当然,她们都喜欢我做的东西,看见他们我肯定欢喜。”陆青言坐下。

    “我也喜欢你做的东西,那你见我欢不欢喜呢?”许恒之靠在窗格旁,笑眯眯地看着她。

    “欢喜呀。”陆青言道。

    “当真?”许恒之直了身子。

    “绝对的欢喜。”陆青言重重点头,“你可是我的老板啊,没有你我怎么赚得了银子呢?”

    这话可真是说得直白啊。许恒之无奈失笑“那我可得使劲浑身解数帮你多赚些钱,不然你不要我了咋办?”

    “放心,我这个人很讲义气的。”陆青言拍着胸脯保证,“锦堂春拿给陛下了吗?”

    “送进宫了。”许恒之走竟内室,拿出了一堆盒子,“陛下龙心大悦,赐了不少宝贝给你呢。”

    “都给你吧。”陆青言看都不想看。

    “这么大方啊?”许恒之十分不敢相信,居然都给他。

    “皇帝赏赐的东西也没什么用,累赘。”那位皇帝陛下她太了解了,每次都赐一些杯碗盘碟,甚至是他自个儿的书画,只能摆着看,也不赐一些实质性的东西。陆青言一直就很嫌弃这一点,只不过人家是皇帝,不能说罢了。

    “你可真是。”许恒之叹了一声,还没见过有人敢这么说皇帝的。真是大胆哪,还爱财,可他偏偏觉得很可爱。

    “东西你收着吧,我去扯几尺布做衣裳。”陆青言起身。

    “诶,能否给我也做两身?”许恒之喊住她。

    “行啊。”陆青言一口答应,“让许文把布料送来,还得量好尺寸,做什么样的提前说好。”

    话罢她便下了楼。

    许恒之看着她背影,缓缓道“只要是你做的,都可以。”

    从布店买了布出来,陆青言总觉得不对,回头看了一眼,又是一切正常。

    她直犯嘀咕,抱着布往回走。

    许恒之买的宅子不在闹市区,处在幽静的地方。要回去势必要经过一些小巷子。

    走到巷子里的时候,她下意识加快了脚步,就快要走出去之时,面前突然冲出一个人来,拦住了她。

    那人穿一身红色衣袍,发上别了朵红花,怎么看怎么浪荡。

    “你干什么?”她抱紧了手中的布,默默想着袖子里的药粉能不能把人撂倒。

    “此处风光正好,小娘子陪我聊会儿天啊。”那人哈哈大笑,叉开两手扑上来。

    陆青言原已经准备好撒药,却不想那人力气极大,将她手一拧,药粉就全洒了。

    他将布丢了,单手掐住她两手,另一手抚上她肩膀,刺啦一声便把外衣撕了一半。

    “救命啊!”她大喊。

    那人立刻来堵她嘴,她拼命挣扎。

    “无耻!”

    上一秒还逞凶的人下一秒毫无预兆倒了下来,差点压在她身上。陆青言忙退开,让那人趴在地上。

    视线没了阻碍,她才发现面前站了一位玄色宽袍的公子,浓眉大眼,面容姣好,正是之前在花月圆五百两买了她槐花饼的男子。

    将方才那人打倒的也正是他。

    他收了扇子,冷然道“安子,将这败类拖出去,往死里打!”

    “是!”安子拽着地上人的手,像拖狗一样拉了出去。

    陆青言隐隐听到拳脚声,大约是在践行他说的那句“往死里打”。

    “多谢公子救命之恩。”对这人虽然也没什么好感,但一码归一码,今天确实是他救了她。陆青言懂得感恩。

    “所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,今日我帮你这么一大忙,你要怎么报答我呀?”玄衣公子嘿嘿笑,目光灼灼地看着她。

    陆青言眼珠子一转,捡起地上的布“这给你,刚买的。”

    “本公子要它干嘛?”那人气闷得紧。

    “那公子想要如何?”陆青言后退一步。

    那人却又逼近一步,将素扇搁在她肩头,滑到她下颌,抬起她下巴“不如你到我府中当厨娘吧。”

    “不,这不行。”她又退一步。

    “为何不行,本公子重金请你!”那人还逼近。

    “不是这个原因。”她还要做很多事,不能被束缚在一方院墙之中,她要的是能自己掌控自己。陆青言想了想道,“公子大恩我必当报答,不如公子高姓大名,家住何处,你若是想吃什么我日后给你送府上去。”

    用得着这么麻烦吗?这女人可真是不识好歹,气死他了。玄衣公子不禁沉下脸“若本公子一定要你去呢?”

    陆青言有些怕,却依旧昂头对上他视线“公子若强求,虽可逼得我人去,但决计得不到公子想要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这女子”真是太也气人!

    他还想说什么,安子跑进来大喊“公子,有大事,咱们得赶紧回去!”

    安子十分焦急,玄衣公子一见忙转身离去,也顾不上和陆青言争执。

    “公子,你还没告诉我姓甚名谁呢?”

    “记住了,我叫楼南溪!”他的声音远远传来。

    楼什么,楼南溪?

    大将军,楼南溪!

    要命啊!陆青言懊恼得原地转圈圈,你早点说你是楼南溪不就得了,我就跟你当厨娘去了!

    真是愁死个人。

    当天回去她便做了好几样糕点,第二天便打听到了将军府所在,带着糕点过去。

    将军府门前守着好些将士,一个个都满脸的冷漠肃杀。

    她往前迈了一步,两步,三步

    “什么人?”两支长戟横在她肩头。

    她一缩脖子,提起篮子“二位将官,我是将军的旧识,我是来送吃糕点的,不若你们去通禀一声?”

    “送吃的?”其中一人喝问。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二人对视一眼,同时瞪向她。

    陆青言直觉隐带杀气。

    “抓起来!”

    一声令下,她便被压住了。

    怎么回事?

    “喂喂,为什么抓我?我没干坏事!”她不断挣扎,却被两个将士制得死死的,如拎杂货一般押了进去。

    她真是叫天天不应,叫地地不灵。

    老天啊,这究竟是什么情况!

    风从窗户缝隙里吹进来,有些冷。

    偌大的房间里什么都没有,没有人没有家具,只有陆青言一个人被关在这里。

    她蹲在地上抱紧了自己,怎么想都不明白,为何莫名其妙就被关了。

    还有这将军府也太奇怪,除了那些杀气腾腾的将士,似乎就没有别的人了,在这里面安静得有点让人害怕,居然连一点声音都听不到,甚至连虫鸟的叫声都没有。

    好像天地间就剩下了自己一个人似的,这也太压抑了。

    想那楼将军的样子,也不像这么沉闷的人呀,难不成是他府上父母管得太严?

    她开始胡思乱想,也不知道天马行空到哪儿去了,最后居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。

    再醒来时听到哐啷一声,门被打开了了。

    先前把她提溜进来的两位将士又将她提溜出去“你可以走了。”

    “啊?”陆青言反应不过来,他是说可以走了,那把她抓来是干什么?

    “啊什么啊,快走,还想留在这儿嘛?”那将士也不知是兴庆不好还是咋的,对她语气十分不善。

    当然不想留,陆青言撒腿就跑。跑到了门口她才停下来,想了想不对啊,这些人把她抓了又放了,就为了关起来玩玩?这也太无聊了吧。

    这些人看起来也不像有病啊。

    那两位又站在了门前,像门神一样。

    陆青言笑嘻嘻地又蹭上去“敢问两位大哥,为什么抓我,又为什么放了我?”

    其中一人瞥了她一眼“还不走,要不是将军让放了你,你早没命了。”

    将军?是楼南溪啊!

    想起自己的任务,她又积极地想往里去“早说了你们将军认识我的吧,让我进去见他一面吧。”

    “去去去!再不走可别怪我二人不客气。”那二人依旧凶神恶煞,举起了手中的长戟。

    干笑两声,陆青言手一缩,跑得飞快。

    整个将军府从上到下都很奇怪呢,下人凶巴巴的,主子不讲理还小气,怪不得他要遭劫难呢。

    没想到第二天,她就又碰到了那个小气且不讲理的主子。

    知道他是楼南溪了,见到他陆青言自然高兴,得赶快跟他混熟起来,这样才能帮他解决问题嘛。

    于是她请他去天一茶园喝茶,答谢他救命之恩。

    “我可是又救了你一次,你欠我两回了。”楼南溪晃着茶杯,光看也不喝。

    “什么叫又救一回,明明是你府上人抓的我!”这人还真无赖,陆青言故意气呼呼的,显示出受了很大的委屈,“你府上人莫名其妙抓我,还没跟你算账呢!”

    果然楼南溪不好意思了,低头瞅着手里的扇子“是,那,那不是无心之失嘛。”

    “一句无心之失就可以乱抓人了?你们府上的人怎么回事。”陆青言佯装愠怒,“还有你,我们明明相识。我特意带着东西去你府上感谢,你知道为何不见我?”

    “咳咳,这个”楼南溪看了眼窗外,折扇一指,“啊,那杨花好漂亮!”

    陆青言皱眉盯着他,这人有毛病?

    仿佛是有些尴尬,楼南溪端起茶杯喝了口茶,转了转扇子,这才正色起来“不是我不见你,而是你不可以去将军府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“将军府重地,军事机密都在里面,闲杂人等岂是可以乱入的?”楼南溪一本正经,十分严肃,带着警戒意味,“你可知连朝中许多官员都是不能随意进出将军府的,所以你以后切莫再靠近。我这是为了你好。”

    这样吗,好像也有点道理。这位将军确实神秘,而且身为传奇恐怕总有些机密要事,或许因此才谨慎吧。

    “那我说好的谢礼怎么办?”她不能去将军府,但总得想办法见这人吧,不然怎么能帮他。

    楼南溪想了想,道“不如就在这茶楼吧,你把糕点带到这儿来,我来取。若是我不能来也会派人来取,如何?”

    “好吧。”也只能如此了,至少有见面的机会,等以后熟了打听事情也就方便多了。

    二人就这么说定。

    也算解决了一桩事,陆青言十分欢愉。

    “什么事这么高兴?”许恒之走进来,听见她吃饭还哼着小曲,有些不解。

    “因为,没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啊。”陆青言拍拍凳子,“吃了吗,要不要一起?”

    “吃过了。”他坐下,只是看着她笑。

    看她这样满足的状态,真是叫人愉悦。

    “我看见你给我做的衣裳了。”他道。

    “还没做好呢,现在不好看。”陆青言放下碗,喝了一口茶。

    “不,很好看。”虽然连半成品都还不算,但许恒之已经能想象到那衣服做出来会有多惊艳,他真是有些迫不及待呢,“我想知道你在袖子上袖的是什么花,很别致,我不曾见过。”

    “不是花,是风铃草。我们那儿遍山都是,没什么稀罕。”给他做衣服,陆青言也想着做些不一样的。在乡下不稀罕的东西,在京里估计就没几人见过了。

    “你的绣工也好,虽未窥全貌,但足可与那些大家绣娘相媲美。”许恒之由衷赞赏。

    “你这说大话了,我杂学的,哪能跟她们比?我连苏绣、湘绣怎么分都不懂呢,也只能给自己做两件衣裳了。”陆青言止不住脸红,今儿这人夸她也太过了。

    “不,我就觉得好。”许恒之向来相信自己的眼光,而且他见过的也多,只有她绣出的东西给人感觉是灵活有生命力的,而不是死板的,“你画的花样子也好,很独特,我几乎不曾见过。”

    “你还看了我的花样子?”这人怎么老干偷窥的事,陆青言瞪他,不过那花样子他是不可能见过的,她也没见过呢,都是凌沉封那家伙说的,凌沉封那儿他没见过的东西多了去了。

    “是花雨拿掉了,我才看见的。”许恒之不好意思地笑,忽然把她拉起来,“带你去一个地方!”

    “什么地方啊?”陆青言被动跟着走。

    “锦上花?”陆青言念着匾上的字,看着柜上摆着五颜六色的布,“这是布庄?”

    “是,我的布庄。”许恒之道。

    “你还有布庄呢?”从未听他提起过,陆青言觉得不可思议。

    她看向那布庄,柜台上很干净,布匹颜色也鲜,但客人却几乎没有,小伙计手撑着头在打瞌睡。

    他怎会把布庄经营成这样?

    许恒之迈步进去,抬手摸上每一格柜子,每一块布匹,目光中带着深深的眷恋和难言的悲伤。

    “是,但几乎没有人知道这是我的,这些年也一直在亏本,但我不想把它关了。因为这是我娘留给我的,她的嫁妆。”

    陆青言静静的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他在怀恋,在回味,在感受那曾经鲜活的却早已失了色彩的过去。那一匹匹锦罗绸缎,镌刻了时光的痕迹,浓缩了岁月的思念。

    静静地站了一会儿,他转过头来看着陆青言“我一直不愿改变这里,让它成为老旧,被新的东西所取代,你说娘泉下有知会不会怪我呢?”

    陆青言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愧疚和迷茫。

    也许他不是在问她,而是在问自己。

    “不会。”在这世上父母永远不会责怪自己的孩子。陆青言走过去,把手轻轻搭在他肩头,“但你要明白,改变不是抛弃,而是重塑,不是消亡,而是新生。”

    回去的路上,陆青言撩开马车帘子,扫了眼街市,目光不由被一座三层高楼吸引了。

    高楼飞檐,满目华彩,门庭若市,宾客不绝。

    “那是什么地方?”

    “良辰美景。”许恒之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,“京里最大的绣楼,他们的绣品可是供给皇宫内院皇帝娘娘们用的,各家千金小姐们更是争着抢着要买他家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马车渐渐走远,陆青言放下帘子,方才的景象却在眼前挥之不去。

    那是她的良辰美景啊,现在却变成了孟凉兮的。

    她忽然不甘心,想要夺回来,曾经失去的一切她都要夺回来。

    “你想不想开一家绣楼?”她问。

    “啊?”许恒之不理解。

    “开一家属于你的绣楼,把良辰美景比下去,成为皇商!怎么样?”

    “好!”

    她言之确确,他欣然应承。

    至于她能不能做得到,那从来不需要考虑。

    如今陆青言没事就喜欢在天一茶园里坐坐,看看能不能碰到楼南溪。

    今儿她刚一坐下,就听身后一桌人津津有味地议论着什么。

    “诶,你们知道吗?锦妃娘娘的弟弟被人打了!”一个道。

    “那个高修庆啊,打得好,打得妙!那种人被打死才好。”另一个拍手称快。

    “仗势欺人、欺男霸女的家伙确实该打,听说被打得鼻青脸肿,像个猪头,连锦妃娘娘都认不出来了。”前一个说罢又叹气,“只是可惜了那位壮士,听说锦妃娘娘告状到陛下那儿去了,哭得梨花带雨的,陛下不忍心,下旨让奉天府知府拿人呢。”

    后一个也叹“这可真是好人没好报啊,希望那位壮士快点逃出去吧。”

    两人一连声地叹气,倒像是自己家亲人受到迫害似的。

    陆青言不由笑了笑,在茶楼里还真是能听到很多有趣的事。

    “花雨,咱们走吧。”她起身出去,又去了一趟花月圆才回家。

    穿过这条小巷,绕过前方一株柳树便能到家。可就在她将要出巷子口的时候,脚步猛地收了回来。

    “姑娘,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你在这儿别动。”陆青言嘱咐毕,走到柳树那里,借枝条隐藏身体,透过间隙看过去。

    她家门口正围着一圈人,全都穿着蓝色的捕快服,看样子是奉天府的捕快。

    那些人正当中站着两人,一个穿着黑色官服头戴纱帽,个子矮小,正拱手低眉对面前人说着什么。而那个人穿一身红色衣袍,头上簪了一朵大红花。

    红衣服红花,陆青言忍不住打了个颤,就算看不见脸她也认得出来,就是那天欲欺负她的那个无耻之徒!

    联想到方才茶楼听到的话,难道他就是锦妃娘娘的弟弟?

    天哪,她也太倒霉了吧,遇到个流氓还是这种有后台的。

    那些人一定是在等她回去,现在该怎么办?

    “姑娘,究竟怎么了?”看他模样,花雨也有些不安,“不如咱们去找许公子。”

    对,可以找人!

    陆青言拽着花雨就走。

    准备好东西又回到天一茶楼,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来,陆青言便把东西交给茶楼的掌柜“孙掌柜,麻烦您帮我收着这东西,若是楼公子派人来取,请告诉他里头有一封信。”

    “姑娘放心,一定带到。”孙掌柜笑着答应。

    这是她和楼南溪约好的,如果他没来又需要转交东西,就交给这位孙掌柜。

    打人的可是楼南溪,她就不信那位锦妃敢把楼大将军怎么样。

    不过楼南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收到,现在危险的是她,得尽快找个地方落脚。离开茶楼,她便直奔通判大人府上。

    门口有人将她拦住。

    “我找许大人。”陆青言笑道,“我是他的远方亲戚,我姓陆,请通禀一声。”

    那人看她一眼,倒没为难,进去很快出来“大人请姑娘进去。”

    运气还不错,许敬之在家。

    “陆姑娘突然来找本官,是为何事?”虽然经历了这么多事,许敬之还是难改对她的偏见,态度不是很友好。

    陆青言也不在意“我来请大人庇佑。”

    她便将高修庆的事简单说了。

    许敬之皱紧了眉头“你怎么会招惹他?那是个无法无天的霸王,仗着锦妃娘娘得宠,京里多少人吃亏在他手里。你在我这儿,恐怕也不安全。”

    “没关系,我已请了人帮忙。只是暂时借贵府躲躲罢了。”陆青言想,躲个一两天,楼南溪那边应该也收到信了。

    “不妥。”许敬之神色凝重,“按照以往惯例,高修庆晚间便会在城内到处搜查,你还是出城的好。”

    “出城?”要不要这么紧张,陆青言惊讶。

    “对,立刻出城,我让恒之陪你。”许敬之说着便吩咐人去办。

    看他如临大敌的模样,估计那个高修庆干过不少天怒人怨的事,而且恐怕皇帝因着锦妃还处处包庇,否则如许敬之这般的人怎么怕成这样?

    出城也好,她顺便回下绵山村,好久没回去看看了。

    许敬之说得不错,在他们出城后奉天府衙果然封锁了城门。

    幸好他们出来得早。

    在去绵山村的路上,许恒之便十分担忧:“青言,遇到高修庆,为何不告诉我?”

    “我当时不知道他是谁。”而且当时事情已经解决了,她以为就一小混混。不过陆青言也并不太担心,或许是她对楼南溪有信心,或许是她不知道高修庆之前做的那些事。

    回了绵山村,她第一时间就去了青言作坊。大家看到她都很开心,尤其是王大虎,他高兴得张着嘴说不出话来,好久才道:“青言真是你回来了?”

    “是啊。”陆青言一一掠过众人的脸,他们看起来都很好,好些人脸上还长肉了,她便放心了。

    一个女子端着盆走出来,看见她愣了好一会儿:“陆姑娘,你回来啦?”

    “是啊,回来看看大家。”陆青言瞧着周燕,她比之前丰腴多了,脸泛红光,不再是那般面黄肌瘦的样子,好,真的很好。

    “娘,娘!”屋内一个孩子冲出来,抱着周燕双腿哭喊,抬眼一看周围有许多人便瑟瑟地缩在她身后。

    “这,这是……”陆青言仔细看那孩子,扎着两个小髻,圆圆的脸蛋上还挂着泪,“小虎!”

    王大虎兴奋点头:“是啊,长高了。”

    怪不得,不仅长高了,还长开了,她差点不敢认。不过他为什么喊周燕娘,陆青言不解地看着周燕。

    周燕有些脸红,垂下眼不说话。

    闫大婶哈哈笑:“小虎之前不是遇着那事儿怕见人嘛,一直在这儿都是周燕开导照顾,渐渐的他好了,却只认周燕了,除了大虎和周燕,别人都不爱亲近,还愣要叫周燕娘。依我看啊,这也是他们俩的缘分!”

    “大婶你别说了!”周燕羞得跺脚,抱着盆跑了,王小虎也跟着她跑。

    陆青言也忍不住哈哈大笑,看来他们比她想象中还要好。

    “青言,这次回来会待多久?”王大虎问。

    “会多住几天。”总得等京里的事解决了才能回去,陆青言想。

    “好,那婶儿晚上多做几个好菜,上我家吃饭!”闫大婶乐乐呵呵地跑了出去。

    晚上,闫大婶家摆了两大桌,大家一块吃饭,热热闹闹的。

    柳宇等人推杯换盏,喝了不少酒,醉得东倒西歪却还闹着要酒,最后是被闫大叔一个个搀着回去的。

    陆青言看着他们一个个摇摇晃晃的背影,会心一笑。若是她没有背负仇恨,而只是这山间一个农女,和他们这群朴实的人在一起,也挺好的。

    “要是喜欢就多待些日子,咱们不急着回去。”许恒之走到她身后。

    他酒喝得少,并没有醉。

    陆青言侧头,莞尔一笑,星月的光辉洒在她眼里,仿佛掬了一捧银河之水,璀璨绚烂。

    许恒之不禁呆了一瞬。

    她忽地牵住他袖子“带你去一个地方。”

    月光下,青衫女子牵着白衣男子,一前一后在山路上奔跑,迎着夜风,听着虫鸣鸟唱,潺潺流水。风中吹来了不知名的花香,真真叫人陶醉。

    男子定定看着女子侧颜,一眼也不肯错。

    贪恋着,希望这一刻能够持续的久一点,更久一点。

    然而天不遂人愿。

    “到了。”陆青言停下来。

    他还是不愿意移开目光,痴痴的看着。

    直到她放了手,走进山林中,深深嗅了一口凉夜深山的芳香。

    他扯了扯袖子,忽然觉得有些空荡“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?”

    “送你一份大礼!”她咯咯笑着。

    青色的衣袂被微风吹起,轻柔的发丝缓缓飞扬,她的笑容明澈干净,便仿佛这山间的精灵。

    让人觉得,此情此景,仿若大梦一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