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柔蹲在琰琰面前，望着厉瑾瑜的眼神中带着迷茫与不安。
她怎么会不要厉瑾瑜呢？
她根本就没有拥有过他。
她连说“不会”的资格都没有。
唐柔低下头去，躲开了琰琰澄澈的眸子。
厉瑾瑜舌尖发苦，抵着齿贝，强撑着让自己保持冷静。
琰琰在这样诡异的寂静中感到不安，小手抓着唐柔的衣服轻轻地说“不要丢下爸爸嘛……他好可怜的……”
唐柔的心一颤。
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在唐家见到厉瑾瑜时，厉瑾瑜的冷厉。那时的他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，不靠近别人，也不许别人靠近他。
那时唐柔想，这个人一定很难相处。
后来，她和厉瑾瑜被算计。两人疯狂一夜后的清晨，厉瑾瑜在浴室冲了很久很久的冷水澡，才让自己冷静下来。
唐柔至今都不明白他是怎么接受自己的。
是不是在他眼里，她始终只是唐念的替身？
想起她，唐柔忽然就明白了那些不知从而起的情愫源于何处。
一切都是因为唐念。
她与唐念有着相同的dna、相同的面容、相同的父母，如果不是这样，她与厉瑾瑜根本不可能相遇。
她叫唐柔，却抢走了唐念的一切，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她的替身。
唐柔忽然难过得呼吸都困难。
厉瑾瑜被她这眼神看得惴惴不安，在唐柔身旁蹲下，想要说什么。
唐柔躲开他的眼神，对琰琰露出一抹浅浅的笑“小孩子不要想这么多。”
琰琰哼哼唧唧地说“你们两个奇奇怪怪的，我可不得多操点心吗？”
唐柔莞尔，亲了他一下“是我不好，让琰琰操心了。其实没什么的，我和爸爸都是大人了，不需要人照顾，我们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。”
厉瑾瑜的神情有些绷不住，紧紧握着拳才没让自己当着琰琰的面出声质问。
琰琰歪着头，觉得唐柔这话说得不对，掰着手指头说“可是大家不是要在一起吗？太奶奶、柔柔、妹妹、爸爸和我，我们要在一起，才是一家人呀。”
“现在不就在一起吗？”唐柔反问。
琰琰被问住了。
唐柔冲他一笑“你就是想太多啦。我们一家人现在都住在一起，怎么会提到什么要不要你的问题呢？我肯定是要琰琰的。”
琰琰再聪明，也不过才四岁，被唐柔用逻辑绕晕，懵懵懂懂地认下唐柔不会和他们分开的事，学着大人似的长舒一口气，拍着小胸脯说“真是吓死我了。”
“去洗澡澡、睡觉觉吧。”唐柔把他交给赵嫂，自己转身进入馨馨的房间，直到房门关上，都没有去看厉瑾瑜。
厉瑾瑜在门口站了会儿，推门进去。
唐柔怔怔地坐在婴儿床前，望着女儿出神。
听到声音，她扭头看了眼，撞见厉瑾瑜的眼神，又匆忙躲开，低声道“我没生气，你不用跟我解释。”声音和平时一样温柔，若非厉瑾瑜了解她，或许真的信了。
事实上，厉瑾瑜也不知道该跟她解释什么。
他一步步走到唐柔身边，望着她和熟睡的女儿，心间五味杂陈。
厉瑾瑜想了很多种方法，但似乎都不能用来解释现在的情况。
许久之后，他哑声道“我们结婚吧。”
唐柔一怔，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他。
厉瑾瑜郑重道“明天一早就去领证，婚礼尽快安排，你想怎么办都行。你如果不想操心，我去委托最好的婚庆公司。我会再让律师把我的财产整理一份出来给你，作为我们的夫妻共同财产，你可以任意支配……”
他还没说完，唐柔垂下头去，轻声道“你别胡说了。”
“我是认真的。”厉瑾瑜的语气微微重了些，怕吵醒女儿，他又把声音压低，显得有些急促。
唐柔轻轻捏着馨馨柔软的小手，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“现在这样就挺好的……”
“结完婚你也可以继续做任何你想做的事，就和现在一样，我都会支持。”厉瑾瑜试图去抱她，手才碰到唐柔腰肢的那一刻，她轻轻颤了一下。
厉瑾瑜不敢再动，无奈地唤她，“柔柔……”
唐柔露出一抹勉强的笑“和现在一样就不需要结什么婚了嘛……”
厉瑾瑜不解地望着她。
有关唐念的过去不可磨灭，厉瑾瑜做过的事他都会认。这些唐柔都知道，他更不想去欺骗唐柔。
可人生剩下的路，他想和唐柔一起长长久久地走下去。
他想给出自己最大的承诺和保证。
厉瑾瑜想了很久，只想出来结婚。
他发誓他会做一个好丈夫、一个好父亲，他只想让唐柔不再因为唐念的事伤心难过。
他已经辜负了唐念，不想再辜负唐柔。
厉瑾瑜犹豫片刻，从背后抱住了她。
唐柔想拒绝，但厉瑾瑜加大力气，没让她逃脱。
“柔柔……那已经过去了……”厉瑾瑜抱着微微颤抖的她，声音低沉而自责，“她死了……是我害死她的……这些毕业证是她的最后一点东西，我明天就寄走，不会再让你看见。别生气了……”
所有的罪孽他来背，他在乎的人，只需和以往一样开开心心地走在璀璨阳光下。
“我没生气……”唐柔垂眸，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，“我真的没生气……”
她只是难过。
为无力改变这件事而难过。
为唐念的死难过。
为自己贪心想要得到全部的厉瑾瑜而难过。
这世上不是所有的努力都有结果，唐柔难过之余，甚至对此感到害怕。
害怕自己在厉瑾瑜眼中，自始至终只是唐念的替身。
害怕将来有一天琰琰长大，得知她是他是亲生母亲的亲妹妹，对她鄙夷。
害怕以后连馨馨都看不起她，会弃她而去。
她真的很害怕很害怕。
最害怕的时候，她甚至想过如果唐念没死，有朝一日回来了，她和馨馨该怎么办。
这些害怕都被她使劲压在心底，常常稍不留神就会蹿出来，搅乱她的心海。
每一次唐柔都得费很大力气才能忍住这些负面情绪。
现在的生活很好，她很满足，但她害怕一丁点改变，就会戳破了眼前的平静，激发出汹涌暗流，将她的人生再次变得面目全非。
“就这样吧……”唐柔轻轻地说。
厉瑾瑜蹙眉“柔柔，我们结婚后……”
“就这样……”唐柔打断他，身子与声音在他怀中同时颤抖，带着几分哀求与鼻音，“求你了……就这样……”
厉瑾瑜的心一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