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心处倏地一热，不用说，烨离在听到这个称谓时的情绪波动。
五指一收，想回握他的手，却捏了个虚空。
看来无法通过这种方式跟他交流，现在只能静观其变。
“叫你们冥王出来！”声音慵懒而傲慢，这态度显然对冥府不屑一顾！
“冥王不在冥府，冥府一切事宜皆已交由本主处理。妖皇有何事，不妨直接告诉本主。”
“不在冥府？呵……冥王不待在冥府，那会去什么地方？封殿主不要随便编个借口搪塞本座，本座可不是那么好打发！”
“本主欺瞒妖皇又有何好处？实不相瞒，冥王于二十几日前前往上界历劫，至今未还。”
只见那妖皇猛地抬手，一道强大的赤心黑晕的光体呈漩涡型自他掌心处升腾而起，悬浮在他跟前。
那个什么封殿主，背向我，一丝表情也看不到，只听他有些惊愕地说道“这是？”
“冥王在府，幽冥气才会如此大盛。你说冥王不在，你当本座是三岁小孩？”
“这不可能！”
“冥王在不在，本座不想再跟你计较。既然你接替冥府诸事，本座就向你讨要些幽冥火，想必封殿主不会拒人千里。”
我正琢磨着这凤乾要幽冥火作何用，手心处传来一股柔力，眼前一黑，身体一轻，再睁眼时，已身在别处。
眼前是一座高耸摩云的巨型玄铁塔，大约十几层，八角勾翘而起，角尖蹲伏用以镇妖的狻猊之类的石雕异兽。在暗黑的天宇下气势恢宏而磅礴，庞蒙混杂的强大气息震慑人心。
仅底层就有五丈之高，上有黑底金字的牌额，写有银钩铁画的三个鬼族文字——幻生塔。
底下一条三丈宽的黑河静静流入塔底，里边稀稀拉拉漂浮青蓝色魂息，那便是不厌河。
这河自远处尚有十丈宽，到了此处便柔和的收分，因视线阻隔，塔后景况尚不得知，只觉得似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塔前与塔后分割来开。
“这里便是幻生塔。”
我见他神色无异，仿佛根本没有刚才冥殿那一行。静静看了我一眼，又看向那塔。
面对仇人，能隐忍至此，我既佩服又心疼，只想尽快帮他找到娘亲的死因，“那我们进去吧。”
他突然拉住我的手，“妍儿，记得我刚才说的话。”
“……”
“幻生幻生，顾名思义，里边其实就是幻境，或让人癫狂，或让心迷失。答应我，如果在幻境之中看见我，切不可轻信。”
“你的意思，我们进的不是同一个幻境？”
“嗯。这十八层幻生塔，原本只有十八本境，经这百万年，不知已幻生多少难以想象的境象。待会无论你进的什么幻境，只要找到境源，便可破境而出。”
“如何找到境源？”
“象由心生，幻境之中，心是最大的敌人，你最好能做到无思无念，这境源自然很容易发现。”
这话听着，怎么跟没说一样？
“那你也当心些！”
彼时，我只天真地以为幻境只要心无所迷，皆可堪破。殊不知这幻境更有幻中幻，迷中迷，绝非我想得那么简单！
＊
耳边风声猎猎，双脚并未踩落实处，双臂大张，整个人呈扑倒的姿态，而身下什么都没有，只有一片白雾遮目。
我惊异地反应过来，发现自己的身体竟在飞速的坠落之中。
“啊——”
连个施法的机会都不给我，下一刻，便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！
砰！
疼！
这是幻境？这是杀人境吧！
我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，揉了揉跌疼的膝盖和肩膀。
居然没摔死，四肢活动自如！
此刻，白雾已散尽，眼前却是一片花木明瑟、草长莺飞的明媚之地。
心里不由好奇，再转身向上瞧出，天高云淡，空空如也。
连个山崖都没有，难不成我是从天上掉下来的？
“妍儿，别再耍脾气了，跟我走吧，大家都在等你。”
熟悉地声音从身后传来，心里莫名一动，转过身。
桃花树下，那人一袭红纱轻袍，手拈桃枝，言笑晏晏。从未见他穿色彩如此夺目的红袍，我不由呆了呆。
“怎么了？傻丫头？”他轻轻一笑，顺着我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衣裳，“妍儿亲手缝制的这身喜服如何？”
“……”亲手缝制？喜服？
我懵了懵，只见他上前一步，抬手就揉了下我的头，“走吧，父王他们正等这我们去拜堂。”
十指绞缠，一阵入心的暖意传来，我一阵恍惚，跟个木偶似的被牵着走了几步。
不对！烨离说，这是幻境，不能相信他的话！只有找到境源才能破境而出！
只是这境源哪有那么好找。为今之计，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。
想到这里，我又了看了眼仅在半步之前，红衣墨发泠泠卓然的背影。举手投足，跟现实中的他一模一样，手心也有温度，怎么看，也不像是个幻象。唯一不同的是似乎烨离从未揉过我的头发，也从未叫我过傻丫头。
听他的意思，这一身鲛绡喜袍，这会儿是要带我去拜堂？
等等，拜堂？不会是芸湛口中凡间夫妻结亲仪式吧？
视线又落在两人绞缠的手指间。
象由心生——难道这就是我潜意识里想要的？
心中瞬间一击暴雷！
我试探地叫了声“烨离？”
“嗯？”
“那个，我们还是先不要拜堂了吧？”
他停下脚步，转过身来看我，眼底静澜无波，这样的眼神竟让我觉得有些陌生！
是了，烨离从不会这样看我，就算玉清境初见时给我的第一眼，虽然疏离漠然拒人千里，却不是这样的毫无波澜——总觉得这样的眸底藏着无数割人血脉的尖刀利刃。
“昨晚，妍儿可是答应得好好的。为何隔了一夜，就变卦？”
脑海突然闪过一道灵光，他说这一身喜袍是我亲手缝制，而且昨晚我还答应他成亲，可我明明刚进入这幻境！
“我……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办！在此之前我还不想成亲！”见他眼底寒意隐现，顿时一个激灵，“我答应你，等我事情办完，一定和你成亲！”
“妍儿，有什么事情，等拜完堂，我陪你一起去做。不要拒绝我，妍儿应该知道拒绝我的后果。”他目光柔和，语气不徐不疾，那丝寒意仿佛是我错觉，“走吧，不要叫客人等急了。”
这般温柔地说着威胁人的话，是何道理？
这幻境中的烨离也忒腹黑了！